【】这夜晚

这夜晚，流水仍保持着丝滑的潋滟
旷野奇迹般静。刚露出脸的月亮
还没有挂在高高的枝头，又被一阵风领走
一朵小野菊：腼腆、孤单
像懵懂的女孩，不知所措

这夜晚，梧桐上的鸟巢还是单薄了些
那些光脚的石头，被村庄弃在路边
提灯的鸭舌帽，不小心摔了一跤
装满大白菜的木板车，在犬吠中坏在路口

这夜晚，姥姥在窗台叹息漏风的栅栏
有时几声咳嗽，送给死去的羊
这夜晚，我一直想起去年的大雪
睡在五保户的新坟上，久久不肯离去
2023.11.2

【】雪

风中已没有眼神惦记小野菊了

也没有寺庙的神

说出一群麻雀从旷野掠过

一件白色的外套，结结实实穿在

小村的身上。稻草人抬不起头

只有夜晚的灯火

迈着步伐，想去河对岸打探栾树的消息

2023.11.6.

【】守望

用了五十年的光阴，看运河

却没像水一样真正了解她

现在，我蜷缩于南方一座小镇

白天是小桥，夜晚是黛瓦

往后余生，便是一捧黄土：守望

2023.11.5.

【】大地殷实，红尘弥漫

看见一根拐杖，敲打
乡下小路
听到咳嗽，被秋风吹远

与所有行人擦肩 . . . . . .

下雨了
像一枚枯黄的叶子，忽略在苍穹之下
2023.10.13

【】忆中秋

这条河啊！太长了
我走着走着，仿佛永远也到不了尽头
月光一开始模糊，现在我被她的慷慨抚摸着

许多亲人一直 不放心我
他们孤单了那么久，等待了那么久
在此刻纷纷现身，怕我记不住善良的脸庞

时光深处，没有谁忘记谁
当我轻轻抱住一个个虚幻的影子
流水任性，月色格外晶莹                                                     
2023.9.29夜

【】痴呆

老年痴呆的母亲，忘记了我的乳名、外形和身高
她坐在我特制的木椅上
错把夜晚的月亮，当作院子里的灯
她让我挂矮些，要不要凳子

取出母亲用过的锄头、箩筐、扁担
似乎这些陪伴一生的物件
与她再无瓜葛。就像我无数次调皮、说笑
也认不出，是她的儿子

对于朝夕相处的老屋，母亲
常常用拐杖，完成我们无法理解的依恋
当月光落入草丛
怎么也打不开她自言自语的梦乡

鸟鸣入巢，叶落见秋
岁月雕刻过的艰辛，唯有曾经的爱
可煮、可饮、可回味
2023.10.

【】集市

芫荽、茄子、地瓜
安静的躺在地上，没有明码标价
扎方巾的女人，蹲在一边。去年刚死了男人
此刻言语之间
仿佛有谨慎也有目光中隐匿的祈求

人来人往，集市依旧是哪些熟面孔
依旧是十点过后
才想起清理鞋子上的泥巴
哪些剩下的，夹杂着方言的沉默
来日将会廉价出让

她心疼这些土里长出的孩子
来一次，恍惚一次。怕它们出了家门
又或是再也回不去
有时，我也觉得迷惘：当她失去一切
会不会痛哭一场
2023/9/

【】那一刻

两只蝴蝶一高一低，整个旷野蓄满
漂亮的晚霞。村庄质朴
扯下几缕，打扮风筝下懵懂的脸

燕子，盘旋在葱绿的波浪中
晚归的亲人，背影漂浮在黄昏里
那一刻，咳嗽惊动寺庙
许愿的老人， 拐杖紧靠着蒲团
2023.9.

【】哦！这些

这些年，村庄领养的梧桐粗壮了许多
麻雀不停跳跃
鸽子湾又回到了秋天
流水不再拥挤
浅草还能与月亮说句悄悄话
我发现的老烟囱，剩下一个。它在
悠闲的时候，常常陶醉于
咳嗽的眼神。不远处的小站
女孩揣着南方邮来的信函
询问绿皮火车几点停靠
2023.9

【】送葬

这些乡里相邻的长辈在台上饮酒
他们并没有过度的伤悲
天空灰暗，零星的几滴小雨，道出扮哭之人的来历

须臾。八人抬棺，还没有起身。吆喝的号子已在路边散开
吹鼓手、白大褂，还有民俗里的乌鸦
各有各自的脸。一场戏的形式有那么重要吗

适应或不适应无关紧要。后人的尊敬已淋漓致尽
一路跪拜，我突然感觉：民俗里的忧伤
像紫云英的轻，飘着飘着就不见了
2023.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