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下的地方（五首）

立冬

在颓废多年的老屋，麻雀并不急于

探出头

河床裸露，流水迟缓

多了一层洁白的小路，弯的角度

搭在石桥上

老婆婆的踟躇，也是

雪花舔着炊烟，落满遗弃的纸鸢

我撇不开黄昏的灯火，在院子里恍惚

犬吠声有点吓人

梧桐凋零的样子，被风搬进天空

寂静回归原野。指认白发的眼神

被时光弄旧了童年。人间一定隐藏了什么

缓慢而移动的咳嗽

掸了掸身上并不太多的雪

瞬间让梧桐挡住了视线

2022.11.7.晚

弧度

河流画水草的表情，潦草处
茵茵碧绿。光着脚丫的云雀依依不舍

牧羊的蝴蝶结，赶着洁白的云朵
匀出晚霞的流苏，迟缓在路口石桥上

槐花纷飞，跑出几只追风的纸鹤
采蘩的祖母还没有回家。夕阳落在磨盘时
邮政信函是南方口音

神说，把这些淳朴，藏好吧
细节的地方，留给月光描一描炊烟的弧度
2022.10.30.

一块空地

这是父亲执意留下来的
紧靠着爷爷的坟茔
时间久了，一颗野生榆树挂满了风声

现在，父亲老了，咳嗽得厉害
一天比一天严重
好像爷爷也听到了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天空蔚蓝，河流平稳
我不知道，要不要去请一位风水先生
要不要继续留着那棵爷爷看着长大的榆树

我的犹豫，父亲无法猜度
飞走的云雀，这个秋天一直忙着
给亲人送信

由最初的虚无，到不久后的
殷实。那块空地，似乎
注定有着淳朴的胸怀
并携着风的过往，获得雨水的安抚
2022.11.10.

小时候

小时候的天空，只有月亮和星星
小时候的运河，看不到尽头
只有母亲划船，去彼岸

村子不大。老槐将祠庙和农田隔开
鸟也不多。随便瞧一瞧，炊烟
在瓦楞上，都摇晃着寂静的黄昏

小时候的懵懂，常挂着一份念想
常盼着熟悉的小船
走下母亲从集镇带回的童话

运河长，流水并不急
月光温润的时候
还能看到，母亲把一群鸡仔赶回木制的家
2022.11.20.

雪落下的地方，也是家

野菊，张望着遍地的雪
冻结的小河，退出二道梁的视线
天空，黑斑点的翅膀，仿佛要被风带走
三里外的小站，鸣笛。偶尔
能让小村的孤单，冒出几张堆雪人的红晕

从塬上经过。邂逅中年女人 
露出的皱纹
像一道道沟渠 。而俚语
又是我熟悉的
在桃红柳绿，埋怨最初的离开

雪落下的地方，万物温馨如初
堆雪人的红晕，小可爱、小欣喜
我目睹二道梁
这片被雪眷顾的地方
几处草垛再次抬高了天空的鸟鸣
2022.11.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