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六、七十年代的农村伢

茅屋檐沟里的雪水啪啪啪下滴

把我们吵醒。让我们

顿时闻到阳光的暖气

顺着春风的芬芳

我们采了一田埂的月季花嫩茎

一篱笆的金银花

一整片田的油菜花、豌豆荚

一河坡的野芹菜，一水沟的青芦苇

这样

便吃了一满嘴的春天味道

我们不再打着赤脚在刚拉出的牛粪里取暖

而是光着身子在河里摸虾，戴着斗笠在湖里钓鱼

背着竹篓摘莲蓬，抽藕尖，采菱角，割野茭白

穿着短裤爬桑枣树，寻马泡瓜，偷大西瓜

在夜晚提着柴油火把夹鳝鱼，舀泥鳅

赤身裸体在水闸台比跳水，比潜水

天黑之前打波、滚铁环、滚弹子、扇纸角

就这样

全身都散发着一个夏季的汗臭味

一晃，又入秋，又入冬

我们还得被父亲喊起早床割稻谷，扯棉梗

被爷爷揪着耳朵上山砍柴

被母亲拉着到野地里寻猪菜，割牛草

在冰天雪地穿破棉袄挖藕

还得在菜园子里锄地、掀土

这样子

我们多了一些流血的味道、痛的味道

和眼泪苦涩的味道

当然，我们有最幸福的过年味道

炒豌豆、炸米炮的香味在梦中久久不散

过年新衣服的布香还要让左邻右舍闻到

麦芽糖的甜味装在瓷罐里常被偷跑出来

肉煨萝卜、肉煨藕，真的是十里飘香

鞭炮的硫磺香味也特别好闻

走亲戚回来几个口袋装满花生瓜子糖果

一晃，就到了正月十五

一晃

我们童年的所有味道匆匆散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