运河旧事

 

唱小曲的运河，一路平稳地行到江南

裂开一条三米宽的河道

停在村头的老榆树下

一排柳条儿，月牙不知怎么落脚

提灯的人，有恍惚

小码头，有不紧不慢的晚风

 

舟楫坍塌，演绎了时间的苍茫

而蟋蟀又怎能叫回

背着一袋洋芋的老婆婆

踟躇在秋天。不停的流水，不停地带走潺音

炊烟养活的亲人，一滴水的晶莹

消解了暮色带来的悲凉

 

淳朴，是方言不愿轻易透露的

世世代代看运河，星辰和鸟鸣从不借口

在潋滟上，忘记一个女人

背着沉重的天空

2022.11.17.

 

深冬

 

拾不起的枯叶，被风赶着，雨水淋着

仿佛要把仅剩的时光，在故乡的河流，洗一洗

 

屋檐仍在观望。木讷的小羊无草在啃

移动的，越来越低的翅膀，叼着一根枯枝

 

老槐有故乡低头样子。稍远处

头戴方巾的身形，递来了咳嗽、臂弯里的菜篮

 

我突然感觉，遗漏之处：

那些白晃晃的卷心菜

立在田间。仍望着刚刚离开的手。。。。。。

2022.11.19.

 

这一年

 

我不能回家，即便若无其事

在一本破旧的书里，读往事的辛酸

你寄来的寒衣，我试了试，刚好

 

老家的雪，飘起来。这里同样

长出了冰凌，似乎同一纬度

除了大地的白，只有向往自由的云雀在飞

 

这一年，生活不如以往

人民路的梧桐，云上的村庄，菜篮子的轻

像颤抖的张望，逐一被阳光遗忘

 

这一年，我在他乡颠簸

与一个陌生人谈起三岁女孩

和防控服里一双无邪、天真的眼睛

 

就想哭——

2022.11.23.

 

松子

 

她模仿松子，让自己落入

老婆婆的视线

她紧随垭口的风，在木屋前停下

半轮月亮，刚好挂在枝头

 

她做了二十年的姑娘。如今

也在尘世，呵护着蝴蝶结的翩翩

她熟悉这里的气候

松子掉得越多，咳嗽也越多

 

雪花终究要来。这僻静的地方

只有鸟鸣叫出的山路，能让一粒松子

像她一样

有弧度、轻轻的现身

2022.11.23.

 

乡愁

 

让流水停在江南。倦了

请她到运河，赶一只小船靠岸

女人晚归，男人哼曲，孩子

童话里舀星星

 

让月光倾听流水。烦了

请她到鸽子湾，铺一张安静的床

青草伸伸腰，柳条晃一晃，石头朗诵

炊烟寄往远方的信

 

乡愁，其实就是一层薄薄的纸

它很轻，有时

仅一滴眼泪，便能穿透我积攒的全部家当

2022.12.7.

 

老槐树

 

像老母亲，闲着的时候

站在路口

像饮尽了孤独，风梳理出槐花

飘满唯一的小池塘

 

五月不讲究外出的脚步

一年没回家

六岁的孙女，黄昏时接槐花

嘴角一笑

幸福的晚霞，便蹿下西山挂满绯红的脸颊

 

上弦月偶尔隐匿于云层

重要的是，我还能看到你的蓬松

看到一群鸟鸣

在半空中回家的样子

2022.12.12.

 

夜晚没有月亮

 

置身于旷野，身后的流水是多余的

从虚无中现身

又在虚无中离去的风是多余的

夜晚没有月亮

仿佛最近的地方

是一枚羞于表达的枯叶，落入无际的深渊

仿佛遥远的，此刻还在奔跑

一辈子到不了迢迢银河

我的村庄等你

我的亲人看你。他们

像极了一缕不折不扣的炊烟

在安静的天空

时而递出咳嗽，时而淳朴地落入草丛

2022.12.20.

 

 小草也有一颗感恩的心

 

阳光让小草伸了伸脖子

小草让大地回到夜晚的安宁

 

我在南方，看一条潋滟的河

它不认得故乡的寺庙，也不熟悉那些神

但跑起来，草就绿到哪儿

 

有时向土坡

挪一挪位子，有时蹲在石缝里

弯腰。不带半点褴褛，感谢大好时光

2022.12.26.

 

叩首

 

乡野风声四起

 

神不知道

瓷碗放在供台上，仅一只干瘪的苹果

 

云雀，张望于枝头——

她颤动，被风声按在蒲团上

 

烛火殆尽，神不发话

咳嗽的背影啊！哪敢抬头

2022.12.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