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璧石（组诗）

    文/胡 光

 

1.纹石

 

在地下

聆听风雨

聆听雷电

默数人间的喧嚣

 

蝴蝶纹

像飞行的梦

让沉重的石头

张开轻盈的翅膀

 

金钱纹

似商人的心

一圈一圈缩小成本

一圈一圈放大贪婪

 

柳条纹

如春天的使者

让冰冷的石头

也有了爱恋和不舍

 

每一次相逢

都是最美的遇见

纹身热爱生活

造形超越想象

洞中的仙气

升华了人间烟火

 

在地下

带着满身的伤痕

等待破土而出的时候

哇的一声啼哭

 

 

2.珍珠石

 

是谁

孕育了圆润

是谁

雕刻出饱满

 

大地

用母亲的怀抱

自然

用鬼斧与神工

 

黑的富贵

像低调的大亨

红的热烈

像初升的太阳

灰的素雅

像雨后的村庄

大珠小珠

洒落无数的惊喜

 

每一粒珍珠

都有一颗滚烫的心

每一粒珍珠

都是一个圆圆的梦

 

 

3.吕梁石

 

黄河断裂

泗水汹涌

百万年冲刷积淀

不经意间

揭开了神秘面纱

 

独有的造型

气象万千

温润的色泽

楚楚动人

这里有大漠孤烟

有楼兰遗梦

有流浪者永远的魂魄

 

石头是冷静的

石头是沉默的

经历多少世事沧桑

没有语音

却胜过所有的表白

 

黄河北上了

泗水静如处子

吕梁石记住了咆哮

记住了履历

也记住了无限的美丽

 

 

4.古陶石

 

从震旦纪

到年轻的黄土高原

常常出现

神秘而又倔犟的身影

 

在童年快乐的沙画里

在父辈耕着歌声的犁铧旁

古陶一样的颜色

化学分子式一样的架构

让多少想象的翅膀

载着远古时代的旧梦

蝴蝶一样轻盈地飞翔

 

千奇百怪的人物形态

乱了伦理也理不清履历

张牙舞爪的飞禽走兽

唤醒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茫茫宇宙啊

有无限的石头无限的时空

可地球上古陶石

却越来越成了稀有物种

 

回到黄土高原

寻找古陶一样的历史

搬起一块石头

可以欣赏自然

也可以辨认古今

却难以查找人类的记忆

也无法称出人生的重量

 

 

5.白灵石

 

在灵璧石家族

你是最苦命的孩子

一次次被整容

还要用盐酸烧灼

制造痛苦的美丽

 

再多的磨难

也不改变坚贞

像虞姬决别自刎

像窦娥恸天飞雪

像《白麓原》上

白灵姑娘赤诚的灵魂

 

白灵石之美

美在妙手回春

有小家碧玉的可人

温馨而又纯洁

有喜马拉雅的宏伟

一年四季风光无限

 

骨子里透着香气

肌肤里透着通灵

收藏白灵石

就是收获新的人生

 

 

6.滴水莲花石

 

站在灵璧

山形景观的顶点

用方寸吞吐乾坤

用毫厘指点惊鸿

 

把瘦骨嶙峋的形状

和凹凸皴裂的纹理

深埋于洞穴

像隐藏的废都

没有人提起城南旧事

像死亡的沙漠

遗弃无数破碎的梦想

 

与红泥结伴

在地下水位线上出没

与岁月同行

留下一路惊叹一路芬芳

 

 

7.千层石

 

层层叠叠

垒起戒备森严的等级

在同一平台

却是公平正义的广场

 

大自然无意

雕刻一种等级制度

却让变幻的石形

诉说高深莫测的人生

江洲司马早已没了踪影

仍然听见

琵琶行里的歌女

还用纤细的手指

弹拨岁月的伤口

 

每块石头

都有自己独立的性格

有飞流直下

更有潺潺流水

建一座假山

就像造一片魔域的世界

 

千层石之美

是把人间不同层次的思维

和巨大的心里落差

砌成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8.皖螺石

 

在礁石

在岛屿

浑身长满海的气息

在浪花里呼吸

在石头上筑巢

把生命嵌在石头上

 

是飓风

是海啸

是沧海桑田

改变了时间和空间

也不改变当初的承诺

是地震

是火山爆发

是地壳运动

制造了多少地质苦难

诞生了无数千娇百媚

 

造型

有景观

有象形

超出大脑的想象

孔洞

没锁住云彩

没锁住海水

却抱着一怀多情的泥土

纹路

集合排队

还有自由活动

全是皖螺

生活的轨迹

 

皖螺和石头

在海里结下姻缘

在地下生死相依

在人间变成永恒的爱情

 

 

9.汉画石

 

不是汉人杰作

而是天然神工

把汉代文化

刻在石头上

刻成永恒的记忆

 

在青灰的世界

在金色的王国

用上帝之手

用中国古典美术

勾勒风土人情

展示神话传说

 

丢下城市的喧闹

去远方

去海角天涯

像流水一样婉转

像野风一样粗犷

 

在旅途

在茫茫人海

指认石皮上

深沉的大汉风貌

 

拳拳灵璧心

——胡光《灵璧石》组诗赏读

 

尘清（淮安）

 

收藏雅玩，人间乐事。

然而，将钟爱之物读懂看透，从灵魂深处解析一物的前世今生，悲苦欲求乃至风花雪月，并赋著诗意的表达，胡光兄堪称独道。

近读刊于《淮安文艺》的组诗《灵璧石》，凡十首。寄情咏物，可谓字字珠玑。灵璧石的精神、风貌、骨骼、肌里以及造物由来被他优美准确的诗语写透了，写活了，写神了。

我不懂灵璧石，印象当中的灵璧石就是一种乌青或乌黑的石头，扣之有声，造型各异，被人拿来把玩或摆设。可是在藏家胡光的怀抱里，灵璧石原来有那么多的品类。有磬石、珍珠石、纹石、吕梁石、古陶石、滴水莲花石、白灵石，还有千层石、皖螺石和汉画石。这么多象形和表意的名字真是闻所未闻。

近水楼台。胡光兄在灵璧工作生活了多年，对灵璧石由喜爱、收藏以致痴迷。由此而成为灵璧石收藏大家，品石专家。

因为热爱，所以钟情。由钟情而宠溺。因此，在他的眼里，石头是有精神有性格有气质有喜怒哀乐的。他用诗语赋予了它们崭新的存在。

如写磬石，他写道：不知道/沉睡了多少亿年/无意中/被一只好奇的手指敲醒……轻一点/再轻一点/一丁点触碰/就能听见/你激动的心跳。

写珍珠石，他写道：是谁孕育了圆润/是谁雕刻出饱满/……黑的富贵/像低调的大亨/红的热烈/像初升的太阳/灰的素雅/像雨后的村庄/大珠小珠/洒落无数的惊喜……每一粒珍珠/都有一颗滚烫的心/每一粒珍珠/都是一个圆圆的梦。

他既写石头的特质、玲珑和可人，也写石头的精神气质，笔触所及，精准生动。如写纹石，他写道：在地下/聆听风雨/聆听雷电/默数人间的喧嚣……蝴蝶纹/像飞行的梦/让沉重的石头/张开轻盈的翅膀/金钱纹/是商人的心/一圈一圈缩小成本/一圈一圈放大贪婪/柳条纹/如春天的使者/让冰冷的石头/有了爱恋和不舍……在地下/带着满身的伤痕/等待破土而出的时候/哇的一声啼哭。

胡光兄既是灵璧石收藏家，又是一位诗人。他用诗人的眼力洞穿灵璧石

的身世由来，感叹岁月之沧桑，造化之神奇，感悟世间冷暖和生命之不易。既娓娓道来，又不泛悲悯与哲思。写吕梁石，他说吕梁石有大漠孤烟，有楼兰遗梦，有流浪者永远的魂魄；写白灵石，他说白灵石坚贞，像虞姬决别自刎，像窦娥恸天飞雪；写皖螺石，他说皖螺和石头，在海里结下姻缘，在地下生死相依，在人间变成永恒的爱情；写古陶石，他感叹：茫茫宇宙啊，有无限的石头无限的时空，可地球上的古陶石，却越来越成了稀有物种……

一众石头，成就了一组好诗。一组好诗，写活了一群石头。

拳拳灵璧心，悠悠岁月情。因为喜欢，所以热爱；因为热爱，所有能参悟出常人所不及的石言石语，以及诗情画意。

与胡光兄同为文友诗友，赏读了他的这组灵璧石之歌，对他的诗力，亦当刮目相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