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山林——

一栋栋高楼顶天

都是大长腿，脚下自带千斤顶

回头数一数，十年，二十年，三十年

翻着倍嗖嗖地望天上顶

苍穹退却，宇宙被挤压

我亦杞人。这么高多像拉高音拔上去的假声呀！

会不会被太阳风一口气吹断、散架

一道道的内环线、外环线，悬空……

是腰带，是扎紧的箍

◆元旦

公元纪年带进来的。春节拱手

礼让了。今天勿戴帽子

要戴口罩。我很想把口罩

设计成一劳永逸的钢铁装置

有螺口，可以紧急拧紧

阻挡住显微镜下才能看见的病毒

一股药香往鼻子里入侵

口罩抵挡不住

药罐盖很容易拧开，没螺口

街口，国医馆又开了一家

◆小站之外

长江岸边的一座城的城头

响起零零星星的枪声，像毛毛雨

他们列队，唱着《练兵歌》，从霏霏中洇出来

五色旗猎猎，撤下了入关三百年的八旗

辫子逊位，紫禁城城外辫子剪了一地

女人天足，裹脚布扔了一地

有心人把辫子和裹脚布收藏起来

时不时拿出来晒太阳

◆一棵古银杏

一堵老墙，都患上赖皮病了

你看，一块块，都是蟒蛇皮的瘢痕

连环画一样，好像看出故事来

不信，你再昂首望望，挑出墙头的那棵老树

一到这个季节，瘌痢头就会挂满金色的浣花笺

落下来，覆盖住小巷子的石板路

覆盖住她五百年的等候

等一个为她弯腰，捡起一枚树叶的人

◆冬天的水杉林

一场对绿色的反动

被阳光复制，平放在冰面上

树根是连弩机。弦口是一排箭

箭头上涂上胭脂

抑或裹上布条，浇上油，点上火

就等射出去

◆冬日听荷

一根根枯黄的残枝半截冒出湖面

一截涂鸦满线条的湖面

一声啼叫。叫我？原来我就是那只白鹭

我左看看，右瞧瞧

前望望，后瞅瞅

那些个断杆叉叉丫丫各自独立

我歪着脑袋倾听，听到淹没于浅水中的每一朵花蕾的爆裂

和每一张碧叶的展开

◆脖子上挂着钥匙的孩子

那一年，石油和椰枣王国与石油和地毯之国

展开一场辩经论道，武艺切磋

一方可是有魔法满级的大神

伊玛目给一万个孩子发放一万把钥匙

通向天堂的钥匙

天堂有七十个处女等候临幸

去吧，前方的一万颗地雷

就是一万把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