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九点一到，老张便给骨骼松绑

搂住防盗窗裂隙的阳光

身体里忽然蹦出许多个老张

读书的，下乡的，赶班车的

想家的，恋爱的

快乐的，忧戚的

被人检举揭发的老张

上台领一只搪瓷杯奖品的老张

他或将剩下的白天，交给卷边的书刊

也会把无梦的长夜付予远远近近的面孔

常常在一组亲人的互称上

和自己争辩。直到天亮

一个老张也没能说服另一个老张

抛开争议。他打开通讯录

女儿是“乖”，儿子注“小炮子”

老张想了一会儿，悄悄潜回家乡

探询穿村河的水位

那些数字，看到也就看到了

记不住的，还有存折的余额

隔三差五，老张会出走到天色完黑

满世界寻找雨巷

“雨巷，可能只存在戴望舒的诗里

因为，我从来都没有碰到

结着丁香一样愁怨的姑娘”

他把这些写下来

一字一词录入电脑

用大段大段的时间，一遍遍地回格，换行

删除逗号，打上句号

把问号，改成感叹号

把油纸伞，改成拐杖

2023.03.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