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相信我的身体里隐藏着世界的真相

比如血是什么物质。肉是什么物质。骨头又是什么物质。

这是疑问，也是答案

在充满困惑的日子里

我一遍又一遍抚摸我自己

让我的手与心，让我的头与脚能获得统一

2

被我的眼泪湿透的，是什么物质

被我的血液染红了，是什么物质

被我的牙齿撕碎的，是什么物质

除了泥土，还有河流；除了树木，还有野兽

我惊恐地发现，我的有生之年

竟然吞噬了包罗万象的物质

那些诞生了动物和植物的物质，那些创造了天空和大地的物质

每一样都细致而准确地成为了我的食物

我依靠咀嚼我自己，而成就了我的生命

3

水流淹没我的时候，我是什么物质

泥土掩埋我的时候，我是什么物质

一根绳索勒断我的咽喉的时候，我是什么物质

一根利剑刺进我的胸膛的时候，我是什么物质

还有你端在手上的一杯毒酒

被我一饮而尽的时候，我又是什么物质

原来我用生和死，隐藏着我的善变

我什么都不是，而又能化为任何物质

我在缥缈无痕的虚空和脚踏实地的地方

都寻到了自己存在的真谛

你穷尽世间最恶毒的方法也杀不死我

我的目的和你一样

我只想看着自己消失

不愿让任何一个人去摘下我的果实，刨开我的根须

4

我是一种什么样的物质，会胎藏在母亲的肚腹中

我是一种什么样的物质，会蜷缩在父亲的怀抱里

还有我的爱人，不知你从何而来

在你亲吻我的时候，你在我的嘴唇上吮吸的又是一种什么样的物质

我和我最亲近的人一样

从没有真切地认清我自己

你们因为爱，而放弃了一把解剖我的刀

让我用漫长的一生，把自己织成了一个深藏玄机的谜

5

我会坚硬得冷酷无情

我会温软得柔情似水

一只鸟邀请过我，到万里晴空去飞翔

一条蛇诱惑过我，到万丈深渊去沉睡

你赠送给我的光辉和荣耀

最后都以黑暗和罪恶的方式归还给你了

我已经是一片难以自拔的沼泽

而你要变成一枝飘摇不定的花，陪伴着我

我的气息滋养了你的芳香

但我的欲望，我控制不了的欲望

在一个清晨，或一个夜晚

会吞没你最柔媚的花瓣，连同你最稚嫩的枝叶

6

是什么物质，会支撑我的欢笑

是什么物质，会托起我的哭泣

是什么物质，会制造我的幸福

是什么物质，会建设我的痛苦

我并没有跟随你，你为何要与我形影不离

这相隔千里万里的山川湖海

难道还存不下一个我，难道还容不下一个你

我愿意许下一个愿望

让你把我变为你想要的物质

任由你把我踩在脚下，任由你把我握在手里

7

你送我来临的时候

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物质

你送我离去的时候

我依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物质

我能看见的，是你一直在那里

我是从你的身上生长出来的物质

适合被你流放，也适合被你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