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声（组诗）

文／赵华奎

◎风声

与鹤唳有关。乌云浓重时刻

蚁群往高处迁徙和宿营，惧怕一场暴雨

水淹七军

风声，比身体里埋伏的词句要热烈

删掉虚肥的修辞

就只剩下骨头，被刀磨得霍霍作响

葱茏大地上草木皆兵，摇旗呐喊

旋转的阵形内

风声在前沿探情，也在纵深击鼓冲锋

奔跑的人

来不及用指头掐算命运

◎涛声

在沙滩上打坐，望海

一个人把自己比喻为礁石

只是缺少一把锤子叩响心壁，传出回音

呼应涛声

被双脚践踏过的滩头，和人心一样凌乱

浪花扑过来又退回去

替大海还原最初的秩序

也替人们，抹掉心底泄露的虚词弱句

盐田挽留了海水

却没能挽留住涛声

就任它熄灭在盐工们遗落的脚印里

蜕变，结晶

一天之中

潮水遵循着大海的指令，上涨或回落

伴海而生的人，也遵循着它的规律

在屋檐下按部就班地生活

◎雷雨

闪电撕裂天空

像一把斧子，劈开人们心间窝藏的石头

雷声是这个季节的英雄

用一句句震响，催赶着大地上匍匐的梦

善于借势的雨水

把人间当作任意驰骋的疆场

每一条雨线，都是它射击的弹道

每一株草木，都是它眼中的目标

一些人用语言挖掘的河流，又被语言

开拓成一片汪洋

而另一些人却如舢板，在急流中飘摇

惧怕陷入深深的漩涡

只有我还在他乡的岸边，举伞行走

被河水吞没的倒影里

我无法分辨自己，是否还能

用一截脆硬的肋骨，测出内心的降雨量

◎水声

又一场春雨，让我潜入水的主题

在某个段落，化作一粒游离的文字

春风途经的时候

我们就像花朵

在枝头抱团递温，或在水里挥手别离

选择一个恰当的夜晚

我从体内剥出另一个自己，对峙或碰撞

倾听水声淹没风声

照临的月光

一边投撒欣喜，一边投撒忧伤

蛰居于乡下的父母和亲人

比这枚月亮更加寂静

他们擅长用水声叫开柴门

叫醒犬吠鸡鸣

让每一个日子都眉眼带笑，口舌生津

抽离了一身悬念之后

我向土地植下执念，也向河流投下归期

走散了的那些时光

终于又在一章记忆中找回原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