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入人间的呢喃、寄往天堂的慈悲 （组诗）

文\江苏阿华

清明祭

清晨上路的影子，穿行在油菜花中

细雨淋湿了提篮的手

和以前一样，邻居的婆婆走得很慢

她得准备好嘱咐的话

她得有顺序的摆上点心、蜡烛、黄纸

和孙儿在这一天安静的待一会儿

黄土扶着长高的蒿草，写满清明

按奈不住的思绪。许多抹不去的调皮

此刻也清晰起来

风烛残年。婆婆孱弱的身躯一年不如一年

她绕着小小的坟茔，挡下一阵风

也顺便拔掉一根荆条，向上攀爬的姿势

天堂、人间，时光荏苒。携一份思念和寄托

我看婆婆时，已无语凝噎

2023.3.29.

二月

二月，小脚的春天

还在枯枝上打着喷嚏

老父亲举着锄头，已在闲置的土地上

使劲的刨。陇上的小麻雀

不停地观望，又笨拙的跳上不远处的枝头

二道梁还没到热闹的时候

牲畜还没到任劳任怨的季节

二月的流水，仿佛也没准备好

给土地洗一洗僵硬的骨骼

老父亲弓着腰

他的体重一天比一天轻

动作一天比一天迟缓

他留给这片土地时光，不仅仅是低头

也是深深地热爱。就像

淳朴的炊烟

落入人间的呢喃、寄往天堂的慈悲 

2023.2.15.

劫数

从山寺下来的香客，手里攥着经文

肩膀是一轮月亮。眼前一片空

二十岁闯荡江湖，六十岁孑然一身

走遍能许愿的地方。心还是空

人间坦途。有些事想过

有些事做过，本就是命运的劫数

像此刻，这个虚无缥缈的世界

神不会告诉你，一夜桃花，葬落整个江湖

2023.2.15

在下湾村

咳嗽带走了，她喜欢的

一根扁担

和两个箩筐里沉甸甸的时光

在下湾村，有十八个烟囱，十八户人家

还有一条麻绳似的小路

红事、白事都是一缕炊烟

飘在老槐树的童话里。然后，月光安静的浓稠

露出慈悲的小寺庙

一根扁担，两个箩筐

担着民间的天，装着民间的日子

养活了妻儿老小。现在，她独自整理着院子里的杂乱

她习惯，他压弯的肩膀

她不习惯，下湾村再没有他的咳嗽

在下湾村，僻静的土坟，简单干净

有委屈时，月光下可以悄悄的哭

2023.2.17.

旧学堂

一间破旧，面临坍塌的小学堂

三十年风雨，剩下几缕蒿草叫卖时光

不言语，不隐匿。仿佛看一次

草皮低下的蛐蛐就唱一曲

我来的时候，月朗风紧

我离开的时候，门“吱嘎”一声

走出尘世的老影子

2023.2.17.

孤独

芦苇被风撕开的口子，丢下一串鸟鸣

水面泛起的波纹，直抵对岸的油松

星星戏水，村庄摇炊烟

此时，我流星一样奔跑。看到

月光磨蹭一块石头，静谧安抚漫游的萤火

遇见打捞时光的飞蚁，也不与我搭讪

风扶不稳芦苇，天空留不住一只鸟

人间，我惊叹 万物匍匐的孤独

直到流云，忘记遥远，又从原路返回

2022.2.17.

船行江南

朝南，水为路。两岸，灯火通明

行至码头，北方口音

敲了敲半遮半掩的门

不缺水，不缺河

更不缺水巷半夜里探出的头

有的是茭白，有的是红菱

它们交给你，星辰陪着你

过了苏州到杭州，整个江南都是你的

2023.2.18.

坍塌的墙

它回忆小女孩，送给自己一幅画

它想起画里，有水流的潺音

面对月光一百次的安慰，命运之硬

让风声无地自容。寂寞时

爬藤描一点青绿，蛐蛐做一回道场

很久了，这里长满了

无需命名的杂草，接踵而来的鸟群

离开人类的视线

如果留意，春天歇脚的鸟鸣

会在秋天定居

曾经的影壁琉璃，多年后沧桑坍塌

一生被时光雕琢、捶打

已无路指认离去的眼神，牵肠挂肚

蓝天下，相遇也相知

预约的旧时光，我一打探，雨就落下来

2023.2.19

初春

像一位害羞的女孩，在大地上

迟迟不肯指认我的窗口

蜷缩在一根枝条上，藏在一条河流里

只要轻轻动一动，我就能看见

可是，旧桃枝，还是原来的模样

她没告诉我一只纸鹤，长出了漂亮的翅膀

一轻再轻，小脚的姿势，从天空中下来

喊月光下的浅草，喊我不知道的云雀

也喊可爱的村庄，用朴质的俚语

邮寄精致的民谣

2023.2.21.

爱情

春风，从不忽略松动的泥土。流水习惯了

岸边，淘气的灰雀

一前一后，两朵桃花开了

很近。也彼此沉默着

喜欢桃花的人，比桃花随性

她携带黄昏的彩霞，不慌不忙的听着

头顶的鸟声

她抿嘴一笑，那旧年追赶爱情的西装

仿佛又出现在眼前

一瓣瓣夭夭，相约依旧

她藏起自己的影子，看桃花拎着

三年前的爱

2023.2.23.

路

那条路，是村庄伸出去的手臂

有了一定的距离

就会弯一下。再弯

月光便领着一群桃树，去三里外的小镇

每年，我都会带着桃花的芬芳

谨慎地，挪去田间的地膜

小镇的月光，也会爬上最高的楼

撵着母亲的背影往家赶

每年，我总是披着北方邮来的雪花

把地膜，盖在原来的田地上

不放心的母亲，有时

会重复的再做一遍

村庄的路，总是那么弯

幸好有些桃花，像母亲的女儿

笑在温婉的风中

幸好那些雪花，也懂辛劳

只把路抬高了一点点

2023.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