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流文明的历史溯源

       ——读殷晓媛组诗《大河之舞》以及涉水的诗

□蔡启发

在我的阅读与写作中总免不了对水的喜好，这可能同我所从事的水利职业有关。为此，我就以职业角度来读诗人殷晓媛的《大河之舞》，并截取这大河的几个断面来理解它的舞之涵义。我们说自古诗人多恋水，水与河流的写作，在我国的古典诗歌中是久誉盛名的，无数脍炙人口的诗篇成了文化瑰宝。由于河流的水性时而纯净、舒坦，时而激荡、汹涌，动静可塑，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水的倒影能照映时空，所以就有了上善若水的追梦。也许，殷晓媛的《大河之舞》舞的是异域特色的一个民族对河流文明的历史溯源写照。

断面一：诗意燃烧的溯源。“让我们定居于磅礴，在日出之前/唤出橙色的火种，嫁接在/爱尔兰平原般宽阔的、月光的砧木/之上。……”（《刀耕火种》）。我想定居于磅礴这是何等惊人的想像，组诗的开篇就乘势生发地呈现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动画面，这不得不随着诗意的燃烧，使人联想《大河之舞》的异国情调，你看河的两岸是爱尔兰平原般宽阔的腹地，而饥寒交迫的祖先们却在《刀耕火种》般的为生存舞蹈。我们知道，火种是一种可燃物体的起源，早在人类的远古时期，原始人取火用石头敲击，或者用钻木取火的方式，将击出或擦出的火花作为火源。这就告诉人们自然界火种的无限力量，让人类丛中学会生存，而诗歌的激情畅想则写出心灵火种的永恒燃烧。

“……把短剑擦出风笛的声响。为飞鸟的羽毛/作古老的祈祷。编月桂的柔条/做立体画般的陨石坑，以便装下我们的传说/好长成奇异的故事，让后人用身体和节奏”（《刀耕火种》）。从火种演变到刀耕，把短剑擦出风笛的声响，月光下的劳作就是生活的满足。一群人在原始的土地嫁接植物，以母本的果树植入繁殖的苗木，尤其是阔叶树作为种苗木的砧木，可以发挥它的优势，让奇异的故事成为显而可见的蓝调。不难看出《大河之舞》犹如一个民族的农耕文明史，建设美好家园的劳作诗，这些史诗般的颂歌带着牧草的浓浓香味，“从不知道”到“娶火红的河流为妻”，“然后像浪花一样消失”，读着无不被沉醉着。

断面二：英雄民族的骄傲。“所谓英雄是舞者的背面，舞者打开他们的/凄凉和疼痛，将河流般盘曲的一生/放在星辰般悲悯的目光里。他们可以有/屈跪的膝盖，和呼号时/炊烟般扬起的手，他们像冰川”《悲情英雄》。一个民族的历史就像一条岁月的长河，缓缓地流淌着人类的智慧、生荐的勇敢、生命中的大爱。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在诗的回望里，我们的确有许多值得珍惜与拥有的思考。这就是“所谓英雄是舞者”的道理，“而英雄的跌宕起伏被悠久的咒语锁住，他没有吟游诗人的台词和奢华的肢体动作，太阳又在天幕上走了一圈，而他却一直不得不保持面向自己。他还必须面向那些所谓‘敌人’，像自己的无数影子……”。诗人用诗的视角轻轻地盘点《悲情英雄》就是对英雄的崇尚，对一个英雄悲壮的祈颂，而英雄所面向的方向永远是他的祖国。诗到这里无论是谁的祖国，英雄的爱我所爱，悲情的感染由然而生。

断面三：文明传承的舞蹈。“月亮有诡秘的力量，借盈缺种植狼性/或疯狂的舞步。当这巨大的扇贝/快要盖下来，覆住高地，受到召唤的锃亮的潮水/便从海平线上举起，像一面黑色的纱”《月光下的蜕变》。蜕变是成熟发育的质变过程，就像一只虫蛹蜕变为精美的蝴蝶一样，当事物由一种状态转变到另一种状态时，我们可以肯定这两者之间具有对比的关系，这恐怕就是晓媛诗歌闪亮的光点和诡异之处。

“祭祀或者庆典，木屐让他们找到/不按排理出牌的理由。于是他们也舞动着/成了狂人。月亮怎么也不明白，小小木屐怎么竟有/和自己相当的魔力。”这种“月光下的蜕变”，就像跨越时空洞穿历史的异国情调，那种“祭祀或者庆典”，沿着河流顺流而下的小小木屐的魔力，相信它会带给人神爱的力量。如果月亮想不明白，人类自己成了舞动的狂人，显然这就告诉着人们《大河之舞》舞的是什么？我想说：诗意燃烧的溯源，英雄民族的骄傲，文明传承的舞蹈。我还想说：文明无国境，一组时代的史诗，它反映一个异国民族祖先人与自然抗争的精神姿态，这种宏伟磅礴的气场诗艺，让人读后刻骨铭心，让我不得不首数殷晓媛组诗《大河之舞》这种激情澎湃的擒题高吭。

我在写此文的开头就提到诗人恋水的写作，晓媛也更不例外，比如《奔流》里这样说：“巨大的江流，有金属的响声/和汹涌壮阔的节奏”。《黄昏水域的一些童年》里这样说：“甜蜜的光晕中，最接近水蓝的中心/坐着五岁的金童玉女，藕节般的双腿摇着/垂到水面”。“看见了吗？/那边翠金色的海岸，我要听月牙形的一片水仙/在那里漱海浪”。《江流的自信》里说：“肥沃的水从海上凯旋，带着蓝色鸥鸟的欢鸣”，“ 一个鱼塘边索居的人，时常/带着一瓶塘中的水/无序漫游，以为这小瓶能令他/不断重温对故土的虔诚。越过山脊时/他遇到江流，以重金属的节奏澹澹而过”。在《水丐：街道之重》一诗说：“水，而是一尊淬炼而成的铁，压在街道边缘”，“这种不偏不倚，不敢直视他的寂静。虽然他们舌灿莲花/满口谎言时越是紧盯对方眼睛”。还如《水24k》、《我借弱水洗今夜的星》等等这涉水的诗歌都让我为之眼睛一亮。

晓媛还是一位诗歌翻译家，显然，她的诗歌元索里有受到国外诗歌影响的影子，这就给了她接受外诗这种精神食粮的极好状态。用泊来的西洋题材，以汉语的诗歌写作，做到了中西合璧，我特别赞赏她的这种诗歌写作探索精神。附：

大河之舞（组诗）

□殷晓媛

◎刀耕火种

让我们定居于磅礴，在日出之前

唤出橙色的火种，嫁接在

爱尔兰平原般宽阔的、月光的砧木

之上。把短剑擦出风笛的声响。为飞鸟的羽毛

作古老的祈祷。编月桂的柔条

做立体画般的陨石坑，以便装下我们的传说

好长成奇异的故事，让后人用身体和节奏

去象形，赢得他们从娘胎里

带出的平原之绿。我们的脚是风车，从不知道

如何停下。踩着牧草般的季风

在浓浓淡淡的章节里穿错。我们娶火红的河流为妻，

用头颅比拟石器，照透曲折如歌的海岸

所隐藏的，美玉般的阴影。太阳

是我们的鲑鱼，每天早晨

从深海里洄游上来，产下新的一天

然后像浪花一样消失。一个早晨，族里的男子说

你们听，我觉得我们

正在被歌颂。而一位老人说，我们的生活

就是对自己的歌颂。

◎悲情英雄

能被驱魔仪式请走的神鬼，一定不是

穷凶极恶；能被锁子甲和战斧

解决的纠葛，就像爱尔兰盆地里

每天驾银色马车掠过的影子，脆质而轻，无法写入

地层深暗的内心。凯尔特人知道

所谓英雄是舞者的背面，舞者打开他们的

凄凉和疼痛，将河流般盘曲的一生

放在星辰般悲悯的目光里。他们可以有

屈跪的膝盖，和呼号时

炊烟般扬起的手，他们像冰川

在怜惜的注目中崩塌融化。而英雄的跌宕起伏

被悠久的咒语锁住，他没有吟游诗人的台词

和奢华的肢体动作，太阳又在天幕上

走了一圈，而他却一直不得不

保持面向自己。他还必须

面向那些所谓“敌人”，像自己的无数影子

从虚无之处钻出，攻击他的弱点

和所有人的弱点。传说他是半人半神，

传说他把自己绑在石柱上，面向祖国的方向

遁入永眠。老人曾说：如果可以选择

你的一生，不要选择做英雄，这是一张

最弱的牌，你将永世输在赢里。即使有一千张

精锐的武器和神灵般的勇气，也弥补不了

这阿喀琉斯之踵。

◎月光下的蜕变

月亮有诡秘的力量，借盈缺种植狼性

或疯狂的舞步。当这巨大的扇贝

快要盖下来，覆住高地，受到召唤的锃亮的潮水

便从海平线上举起，像一面黑色的纱

意欲掩藏脱离常规的节拍。Shivna和舞伴们

受着最甜蜜的诅咒，被允许撕掉

恭谦柔善，让内心收割的旋律

从脚底和腋窝钻出来，吓得循规蹈矩的星辰

满地乱跑。人们说：“他们是狂人。”语气充满

酸酸的羡慕。有一天他们遇到

祭祀或者庆典，木屐让他们找到

不按排理出牌的理由。于是他们也舞动着

成了狂人。月亮怎么也不明白，小小木屐怎么竟有

和自己相当的魔力。

◎奔流

陆地与陆地之间，版图上

烟黄色的一片片，它们的乳名

叫大洋。它们沉潜在

代代相传的史诗里，像带夜光的密码

被人们用草垛裹起，与阳光和月光一起

扛在肩上，被种进森林和高地

然后疯长。它们是初民

目光的边缘。在饱满的粮食里，人们用

肥沃的光，供奉它们。有一天，饥馑

西风一样吹来，马铃薯像变色的金币

令他们痛心。人们说：让我们

把大洋搬到背后！然后他们像精卫鸟

在暮光中出巢，带着壮士一去

不复还的眼神，从脚下坚硬的岩石开始

一寸一寸搬向身后。他们的指头

血迹斑斑。一开始，他们绝望、缓慢。后来

他们的姿态里，有了舞蹈的元素，等到

他们开始欣赏自己烈日下的影子，偌大的海洋

已经被整块抛向了身后。他们自己

化为水流，但与海水不融合——燃烧的、暗喻般

巨大的江流，有金属的响声

和汹涌壮阔的节奏。一只鹰在上空

俯视历史，看到螺旋纹和号角图案

像种在岩石里的黄金树，在地平面上

横向生长，浮雕般的藤蔓

映亮着半边地球的夜晚。

殷晓媛：中国翻译协会会员。中国诗歌学会会员。2008年获得《世界诗人》杂志最佳翻译家奖。获得2010年第四届“蔡丽双博士*世界诗歌奖”最佳翻译家奖。《诗选刊》版主。《绿风》翻译擂台主持人。《甘肃诗人》顶级总版主。《大别山诗刊》诗赛专区版主。《世界诗人》客座总编。2010年度大别山十大实力诗人之一。在国内外报刊杂志发表大量诗歌及诗翻译，由大众文艺出版社出版的个人诗集《印象之内，物象之外》。

作者简介： 

蔡启发，浙江宁波象出生，现居台州椒江，长期从事水利行政管理和纪检监察工作，出版诗著十部，其中评论一部。作品散见《人民文学》《诗刊》《星星》《诗歌月刊》《十月》《青年文学》《朔方》《绿风》《上海诗人》《中国诗界》《星河》《天津文学》《新华文学》《牡丹》《诗林》《江河文学》及美国《休斯敦诗苑》《海华都市报》，菲律宾《联合日报》等100多家报刊。获中国新诗百年百名实力诗人奖，改革开放四十年征文现代诗歌特等奖等三十多次。有论文被编进大学教案例文和收入中国当代文学史研究资料，2018年1月在北京鲁迅文学院召开作品研讨会。应邀于2019年7月参加中国诗人艺术家，赴俄罗斯参加莱蒙托夫诗歌音乐节，暨出席中俄诗歌高峰等论坛系列活动。应邀于2023年9月参加地中海第42届世界诗人大会，并开展和参与中国-意大利、中国-希腊、中国-葡萄牙、中国-西班牙等各项诗歌交流活动。中国水利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水利摄影家协会会员，中国科普作家协会会员，浙江省科普作家协会诗创委副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