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株小叶紫檀,要在森林中站立五百年,才能长出坚硬的骨骼和高贵的质地,使自己成材。
这是多么不容易的生命历程啊。
五百年的风霜抽打,雷电淬击,它要始终站立着,才能成就木中之王的美誉。
因为要站立五百年,它不可能像其它乔木一样笔直地往上长。那样的话,它早就在某一次的风暴中折断了腰。
它只能虬曲着身躯,让枝干扭成蛇形,才能抵御大自然的每一次肆虐,减轻每一个方向袭来的伤害,一点一点地积聚站立的韧劲。
这样风摧不倒它,雪压不垮它,雷电击不到它,它才能让时间在内心沉淀五百年,使灵魂坚硬如铁,从而修成正果。
小叶紫檀漫长的生命历程,就是一场关于站立与伏倒的生命体验。站着,生命就有了重大意义;伏倒,一把枯柴而已。
听了他的诉说,我没有吭声,写了一首诗送给他。写的就是小叶紫檀,诗的题目叫《一棵树的站姿》。他是一个极聪明的人,明白了诗的含义,再也不提那件事了。
是良材,总会有慧眼。现在他主政一个地方,工作风生水起。
这个世界光怪陆离,追求人生的路径也多种多样,选择全在当初的一念。追求成功,希望自己成功,是每一个奋斗者孜孜以求的愿望,但无论如何,我们行走的姿态一定要正确。
若干年前,河南省出了一个有名的县委书记,他因为模仿国家领导人检阅三军仪仗队而出了名。他在全县干部大会上让公检法和穿制服的单位组成方队,通过主席台。他在台上喊:同志们好!底下的方队齐呼:首长好!以此来树立书记的威权。
书记行为没了底线,下面的人就有样学样。他手下一个乡党委书记,想升副县长,钱也送了,情也说了,就是不见动静。赶巧,书记的老娘死了,他去奔丧。
他在离书记家很远的地方就下车,一路躬着身子爬过去,到得灵堂,放声大恸。那情形,如丧考妣,并且声音越嚎越大,众人拉也拉不起来。
书记见他不罢不休,就走过去照屁股踢了一脚,说,行了,别嚎了,知道了。他这才止住。
这一嚎,不久都升上去了。他们后来的路怎么走,就不用我叙述了。
有一阵子,我在县里工作,目睹了一次”百日冲刺”动员大会,有一位分管县长上台表态,他说:书记的动员报告是我们的指路明灯,书记的要求是我们的前进方向,书记一挥手,我们就冲!书记一指示,我们就干!
台上慷慨激昂,台下哂笑一片。
虽然他是站着表态的,但我依稀发现一颗扑倒在地的灵魂。
大千世界,物相万千。树和人,气质是一致的,但凡有些气势,都得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