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万株染井吉野撑起华盖
上面堆满了云霞，填满了山谷
赏樱楼从太湖驶来，没跟来一只鸥
到山谷中央抛锚，没收下一片帆

我从船上下来，下面密密麻麻的人
几天后，繁华一把一把簌落
十万张仰望的脸和一地的花瓣雨


◆清明


梅卸妆了，樱也卸妆了
绿叶赶出来，还是晚了
她哭，嘤嘤地哭
一连哭上好几天，哭得看树草，看河水，看小桥
都朦胧了
从异乡回家的人，帮她拭去眼泪
他要去纪念碑前化一摞锡箔
一起看青烟袅袅


◆朱淑真


一片从汴梁驶往钱塘的帆
临窗的女子，吟哦
诗笺染红了
岸边向水中斜身倾耳的树

夜泊江南。早起的时候
十里芳菲凋零，原来昨夜潇潇
花瓣落满了河面
船都被困住了


◆岐黄


我没带病历卡，CT和胃肠镜报告也扔了

老先生伸出右手的三根手指，轻轻按在我的左手腕上
那是打了一辈子太极、下了一辈子盲棋的三根手指

旁边中医药大学毕业的高材生助手行云流水
把大处方输进电脑

B站上，哲学小王子老教授吞烟吐雾中
他的父亲气管炎，咳个不停，弄堂里走来一个老郎中
就开一贴药


◆维特根斯坦


他去修道院做园艺工。尖塔、围墙
黑色的道袍
他张开双臂做翅膀，飞出了围墙，隐入桃源
那里有天真烂漫
他要去做园丁

“周围都是些粗鄙可憎的人”
那里的围墙更高，十万大山
他用笔把翅膀重构成了一朵云
又勾织了两根绳索垂下
驾云，归去来兮


◆梨花落


我一直梨花、樱花分不清
她们都穿孝，从当铺里赎回了雪

——梨花谢了，秋天会结果
可是我在城中见过的果子
不必秋天，节假日挂在行道树上
一到夜晚的时候，就熟透了


◆共午瓯


龙盘蛇行刹车，遒劲，一棵桑树下
几个蚕茧，老蚕宝宝
一肚子天下兴亡，宏大叙事。都从
这棵老树上，晨饮露水、日嚼桑叶、夜宿枝丫
其他的树、叶他们不知道什么味儿
也不想知道。老树已经告诉了他们一千遍
——有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