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的雨还特别多，一直在弹琵琶

她撑着纸伞从石板路走过来，她的脚也在弹琵琶

伞顶上跳动的水花，模仿弹琵琶的手指舞

从伞檐边挂下一串串水帘，像被挤出来的

一条乌篷船正泊在河边

好像专门等她。我不在船上

她收伞的瞬间，她被伞收走了，伞也被伞收走了。雨大起来了

雨停了，船已开走了，河跟着船开走了，石板路跟着河开走了

◆围城

围城里面是天，外面是壤

天，原来不大，城墙圈起来的那么一枚铜钱大

原来天，很大，城外壤都是属于它的

它是一枚铜纽扣，铁纽扣，扣上，整片壤挂起来

登天术就是炼金术，此金为砖，敲门砖

十年寒窗，一砖拍下，登陆天庭花名册

另一种炼法更直接，暴力，挥刀

——自宫

都是自宫。文自宫与武自宫

内自宫与外自宫

◆南山寺

我在太阳落山的时候去找南山寺

南山寺没有山，没有南山

太阳找山

我找到大雄宝殿没有屋顶，露天

你抬头看，三层复式，上面一周箍着玻璃窗

太阳跳了进来

丹墀内一旁拴住的小狗吠个不停

我想要不要带它去东海

◆深渊或坦途

谷底堆满了折戟和马蹄

它们从天上摔下来

哇哇叫唤的瀑布，裹着

千古恨

曾经在云里雾里风驰电掣

如今风又去了哪里？

◆横山寺

不是红莲寺，也没有红莲教

山坡缀满了普罗旺斯

那不是燃灯的点化

寺后有一条上山密道。题写横山寺匾额的书生

下山后中了状元

如今已是阳光道，千万只学子的脚步给台阶钉上石板掌

我算是老童生，也踏着紫薇星留下的紫气而上

一排雪浪从天际漫过来，淹没我的发际

◆精卫

林子里的树争篮板球

齐齐伸长手臂

扯碎蓝天

没看到球筐。一只白头翁在树梢补网

我亦白头。我做不了女娲，我有乌鸦的翅膀

风起高调的时候

白头翁扑楞楞飞走了

我飞起来是一只球，一头栽进筐里

◆蒲扇

看到它圆乎乎你的脸

道济的破蒲扇，能看到豁嘴。一摇就会吹风

只要去求，握着它摇，使劲摇，就会吹出小台风

吹破了僧伽帽，吹破了三十六块补丁黄袈裟

脸也被吹得一半儿笑，一半儿哭

“法力无边呀！”

香客跪拜下去，撅起一个个朝天土馒头

一个刚出师的郎中拨开人群

“这是面瘫呀！”

后面五百罗汉眉毛吊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