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事未眠（组诗）

文/赵华奎

1.柴火

柴薪动了饮焰的念头，在灶膛里燃烧

生火造饭的人

忍不住挑了挑眼中的光亮

一团火带来些许暖意，与另一团火

干着无缝对接的事

用一生的时间将水架空，保持着沸腾

我们都有草木一样的姓氏和身份

在人间匍匐

进或不进，都少不了火的陪衬和伴守

最终只有灰烬

埋下更深的伏笔，用以推敲前世今生

2.旧祠堂

旧祠堂坐落处

那风声、雀啼和鸡鸣，都平仄有韵

像一阙词

流经每个清澈透明的日子

香火吐出心扉，延续着村中风水

祖先们和神并排而坐

用柔和的目光审视后人，也降下福祉

被土地称作子民的人

接纳了它所赠予的一地金黄，过得

越来越闪亮

溪流复诵昨日的水声，环绕着祠堂

还乡的我

喜欢一个人坐在树下，听风念念有词

一颗心落归尘土，遁入菩提

3.麦收之后

那一地金黄被风卷走后

土地换上另一副表情，迎接它的子民

麦田里升起了篝火

灰烬是不是这个季节埋下的伏笔

要替人间续写下一段烟火

与这阵风相比，父亲的脚步略显迟缓

母亲的唠叨也没有藕断丝连

比第一声鸟鸣，更早抵达田间

村庄沉湎于炊烟里

每间青瓦旧舍，都囤积着一些温饱富足

陶缸里的井水

是否在暗自思量，该给日子酿些什么

4.乡事未眠

鸟鸣唤醒了流水浣洗过的清晨

乡事渐次透明

从田间地头，步入一片鼓噪的蛙声

暖风走进族谱

以一只红笔，隆重地记下自己的姓氏

我的身世，恍如水形

乡路漫长

牵引着无数细小的物事，向村庄集结

从远方归来的人

走得小心，像一些蹒跚的字

我坐在向阳的屋檐下，阅读一排白杨

每一片叶脉都很清晰

在风中悸动不已

5.在河岸行走

一条河在暴雨的催促下，愈加湍急

每一个漩涡都是抛不掉的隐喻

你撑伞，在天空下接住另一条河流

这倾泻的激情

令你想起逝若汹涌的过往，不可追寻

夏日里，岸上野草更为茁壮

经得起日月

用镰刀一次次刈割，向烟火深处扩张

许多只脚印伏于岸上

经风一吹，会不会掀起一层波浪

2024.06.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