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忠伟

山辞

听一条小溪呼吸，听松树歌唱

在这座空寂的山里

听风涂画寒山，我多次到来

临到破庙门前

我才像一个山下化缘归来的和尚那样

抖落一身人间的喧哗

听云游，听石头梦呓

坐在斑驳的石级上

听耳内的潮汐，我多次离开

直到出山口处

我才像一个山上还俗归来的和尚那样

脱去一身寂静

套上一副人间的面具

在梦里写一封情书

总有一个生僻字不会写，就总有一句情话表述不清

我的爱那么真诚

我急迫地翻阅字典查找

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从最后一页翻到第一页

依然找不到

这是我的第一封情书，我在梦中哭泣

亲爱的人，为什么

我们的爱情从一开始就这么艰难，你能原谅

我寄给你一封有残缺的情书

我在梦中哭泣，我这个木讷的人

被一个生僻字绊倒在情书里的人，羞于启齿

打问你心里的春天，及风雨

你没说话，就“哇”一声哭了

你在细雨中回来，你的油纸伞丢弃在路上

在这个湿漉漉的黄昏

你如此乖巧，像一只小羊投进我怀抱

不必言语

我轻轻捋顺你水淋淋的长发

像疏通一条条河流

很久，我捧起你忧伤的脸

你没说话，就“哇”一声哭了

这时，我才放下心来

我紧紧搂住你，我知道你不需要语言来安慰

喜庆的日子

叶子落满山林，鸟鸣落满树枝

像一块石头那样醒来

我看见虚无的蝴蝶和孤独的野马

在林间飞翔

在一棵树下，我抬起头

多想一眼就看见你，爱情像凌乱不堪的大雪

纷纷扬扬，你轻盈飘落

这是一个喜庆的日子，我悲喜交加

像一只松鼠

捧出坚果和眼泪，以及呐喊

我是个快乐的孩子

等一等，春风吹落了一枝桃花

我是个快乐的孩子

请不要告诉我一个小村子的孤独

我要去放牧牛羊

要骑在黄牛平坦的脊背上

吹柳笛，放风筝

我要捉住柳枝上的音符，我要弹一曲溪涧流水

山坡绿了

橘黄的野花像满天繁星

我要摘一朵，送给死去多年的奶奶

我是个快乐的孩子

请不要告诉我时间一去不返

我要去追赶一只蝴蝶

要跑进广袤的油菜花田，迷失方向

变成一朵黄花，我要等一只蜜蜂

落在额头

采摘我皱纹里甜甜的时光

一个人的春天

一个人在黄昏看一枝桃花，一只蜜蜂蛰伏

在一个人的春天

采摘一个人内心的悲苦，酿蜜

一个人流离在人间

遇见另一个人，怀抱另一个人

有了一点小幸运

她打开蜜罐，把一勺蜜抹在嘴唇上

尝了尝两个人的幸福，春天是一种味道

不在鼻尖上，就在舌尖上

村居

燕子点水，落在一根长长的电线上

涟漪弹奏一曲黄昏

夕阳，碎裂又复原

竹篱外，一枝桃花引逗蜜蜂

柴门虚掩，牧羊人牵着一片星星回来

几声蛙鼓还压在乱石间

炊烟袅袅，小村座落山下

她像一朵蒲公英，举着一朵橘黄的花

在灯下翻阅乡愁和别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