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帽子白胡子从油烟机的脱排孔爬进屋

看到桌子上的苹果，又钻回去

他在出烟口眺望

原来星空不一样

是呀！烟窗都没有了，与时俱进，入乡随俗吧

他又重新爬入脱排孔

吃苹果

◆圣诞夜

一条装满星星的小船

准备给夜空挂上灯笼

一颗导弹飞来，击中小船

倾覆

所有的星星都沉没了

乌克兰的夜空漏了

那个戴红帽子的白胡子老头

坐在废墟的一堆乱砖上

哭泣

◆红鲱鱼

一群姓草的人，这个枯黄暗红的季节

聊草根，比如刀郎的歌与歌词

侃大山，比如大v的嘴巴

木鱼的嘴巴。僧袍拍它脑袋，它铿锵

庄子拍自己的脑袋，说水里的鱼真快乐

从西伯利亚来过冬的海鸥，聪明

首先把喙和爪涂上红色

鱼笨，被捕上岸，被撒上盐，被烟熏干，被深红

◆虚构的雪

关汉卿是律师，他要为窦娥打官司

窦娥莫哭，莫说翻不了案

莫要在这六月的天数九

天就是一张铁板，也千年了，旧了

你看，上面印满了梅花图——

斑斑，发霉的锈迹呀！

关汉卿每写一个字，那个字就撞击一次，雷声阵阵

震得花瓣一片片掉下来

◆冬至辞

江南的冬至是一口吴侬软语的糯米团子

辞是包在里面的馅

谁给冬至的脸上妆了，哼哼唧唧

除了米粉本色

还有用菠菜汁和的粉

古戏台上的青衣长袖一甩

——是这般清清白白的冬至呀！呀！呀！

断发纹身的吴国人管馅叫酿（让）

私塾里的先生捧着《论语》，摇头晃脑

“泰伯三以天下让”

古戏台上的老生长髯一甩

——是这般冬至的辞哇！哇！哇！

◆稻草人

他们把我装扮成警察，吓唬成群的麻雀

麻雀们叽叽喳喳，没有一个敢上来查看我的真伪

他们对麻雀说，他们保护鸟类，保护动物，保护大自然

有几只麻雀见到我竟慌不择路乱飞

一头撞在树干上摔下来，被蛰伏的黑猫警长叼走了

他们安抚终于愤怒的麻雀，说——

这是假的

一万双麻雀的爪子踩了上去

◆新一千零一夜

说书人，一拍醒木

“武松一只脚踏在窗口，西门庆跳到了街当中”

要去其他码头赶场，丢给徒弟往下说

一月回来，师父问说到哪里了？

“武松一只脚踏在窗口，西门庆跳到了街当中”

新说书人，醒木一拍

“一小诗二十分，拿下……”

骑狗熊的肌肉男，作庄周解梦

演喜剧的戏子，掐生辰八字

柳敬亭汗颜，都过了一千零二十天了

◆武家坡

风追着马蹄，嘶鸣撵着呼啸

出征时的红鬃。归来时

踏过三关

依旧一身白

熄了火的破窑，那颗当年的绣球

还残存最后一点体温

窑顶上的向天草，白发披靡

露水充盈了它的眼泪

湿润、模糊了远方的黄沙和烽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