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实村

崇实村，我的故乡我的村

乳名七大队

冠于此名，出生日期比六大队晚了一些

在我的记忆里，崇实村

是与麦苗摇，薄菏香，高粱红一起长大的

我在崇实村的故事很长——

光着身子过村东一条河

抓鱼，摸蟹，让小岷沟哭干眼泪

数着脚步走村西一条桥

学校，小店，奔向外婆家的一条烂泥小路

布满我遗落的

糖果，歌谣，未读懂的字

崇实村，越来越模糊

我的故事离我越来越远

居住在村里的月亮

一次又一次，把微弱的光放进我的故事里

一条路

一条路，横穿故乡的东西两端

这条路上有炊烟，篱笆墙，小孩啼哭声

邻居们在这条路上

看天，看地，谈论着幸福

风调雨顺时

幸福不断地从地里长出来

这条路上留下脚印无数

亲戚，朋友，还有爱情

都路过。那时年轻

我年轻，我的爱情年轻，我的亲戚朋友

也很年轻。年轻啊

那时，我还不知道这条路年轻

机器的轰鸣声，喧嚣声

把这条路碾压得粉碎

顷刻间，这条路被粘贴在一张纸上

顷刻间纸上长出

一排高楼

一排整齐划一的桂花树

这条故乡的路

横穿了一排高楼

横穿了一排整齐划一的桂花树

伫立在小河边上

伫立在小河边上

目光迷离，仿佛又回到那个夏日的傍晚

一个个小尺寸脚印

跟踪水鸟飞行轨迹

跟随生锈石块的走向，一阶

衔着一阶

直沉河底

小河沉重的呼吸声

划出一条条水韵

把河底的鱼，虾，一一托出水面

小河生性活泼

当水流进不远处的那个大杂院内

月光下的影子

即刻喧闹起来：嘻嘻，斗殴，相互拍马屁

洇开小河边上一滩水渍

很快模糊了几十年前，那段像彩虹一样醒目

迷人的日子

站立在坍塌一角

几行黑体字

随一股风，从小城豁口处吹来

故乡一片土地

被吹矮了

矮于一层雾。矮于紧挨着的另一片土地

消亡没有静悄悄

协议书上按下的指纹，有争辩

有讨价

还价的印痕

一场雨，比一股风来得晚一些

雨后，野草

肆意疯长。小动物们

戒备心消失

相互间很随意地交谈，嬉水，打闹

站立在坍塌一角

一滴带有咸味的雨

从眼眶内涌出，很快模糊了一缕饮烟的颜色

模糊了炊烟散去的形状

时光记忆

我居住的地方

左前侧有柿树

右后侧有竹林。上空

是一只鹰飞走后留下的一片云

我与它们

相处得很融洽，没有敌意与仇恨

我在它们面前

掏过鸟窝，捉过毛毛虫，追赶过夕阳

默念过：理想

抱负。还以谈恋爱的名义

与蝶私语。等待一片花瓣飘来

我居住的地方

被岁月扔下的一团雾霾遮住

好像很远

又觉得很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