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屋的梁椽垂下蛛网

将那柄木锨裹成琥珀

三年了，麦粒仍在计算你的指纹

沿着榫卯的裂痕

爬满整个六月

那时你总在黎明前磨亮锨刃

让月光在麦堆上犁出沟壑

风是天然的筛子，你扬起的弧线

比所有节气都准时

木锨吞下麦浪的咸涩

吐出金黄的雨

现在收割机在田垄间吐着黑烟

像一群笨拙的铁甲虫

它们不懂得如何让麦粒跳舞

不懂得用掌纹丈量风的流向

而我的眼眶总在麦芒刺穿空气时

泛起你教我的弧度

木锨把上的包浆已开始剥落

露出年轮的伤口

那些你握出的凹陷

正被时光慢慢填平

可当麦浪再次拍打屋檐

我仍能听见木质纤维在歌唱

父亲，你看那些联合收割机

吞下整片海洋，吐出整齐的方格

它们不需要星斗校准方向

却永远学不会用木锨

在风中写下遒劲的草书

我试着用手机拍摄麦浪的涟漪

却发现像素无法捕捉

你扬场时脊背弯成的问号

那弧度里藏着土地的语法

和未及说出的农谚

如今木锨斜倚在墙角

像一柄断弦的琴

而麦浪仍在窗外涨潮

携带着你未寄出的信

在每粒麦子的褶皱里

藏着一把木锨的倒影

当联合收割机的履带碾过田埂

我听见地底传来木质断裂的脆响

那是农耕文明在转轨时的阵痛

但父亲，请相信

总有些种子会记住木锨的温度

在某个湿润的春夜

悄悄顶破水泥的封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