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耳（外七首）

文：余光之瞳（江苏）

苍耳，菊科，苍耳属

与瘦果相比，很胖，一点也不瘦

苍耳的茎干直立，真的很挺拔

根纺锤状，有时有分枝，有时不会

采采卷耳，不盈顷筐*

几片苍耳的旁边，有成片的菇娘果

有铁线莲，被谁清理掉了

今夜的长江北岸，闻涛广场，常去的江滩

看杜梨，看铁线莲，看苍耳，我的血是凉的

注：*引自《诗经·周南》

芣苢

芣苢，不适合一个人独唱

芣苢，一群人一起合唱

嫁娶时不唱，节庆时不唱

唱的时候，最好是哼

采诗官，春暖花开的时节

摇木铎，走乡串巷时唱

宫廷里唱给天子听

王说芣苢是车前草，可驱瘟疫

采采芣苢，薄言掇之

采采芣苢，薄言捋之

掇的相约之乐，捋的采拾之趣

注：*引自于《诗经•国风》

慈姑

一声慈姑，唤醒羸弱的身躯

一笼铭心刻骨的水雾，漫洇过来

一种水植，与至亲不远

与赤子的血脉更近

一脉所承十二子

如慈姑之乳诸子，故以得名*

一株土生土长的母性植物

重塑着每个人的血肉和骨头

怎一个慈字了得

河水泱泱，等待搁浅的滩涂

开启心心念念的真

我与慈姑的相遇

有着天生的重，无言的轻

也许是纸上的信物

远方的水沼和泥泞的村庄

在纸上写下慈姑，不是往昔的恩赐

是放不下的缘

注：*引自李时珍《本草纲目》

栾树记

一直都在路边

在一个世界的角落里

试图点亮我的眼

茶室前，三二石凳

一株栾树安静地蹲在门口

开过花，结着果

树干耿直，枝条舒展

退后几米，拼命的仰头

看清树的全貌

一株树，在秋阳里燃烧

不依靠、不寻找

栾树是一场盛大的秋天

大荒之中，有云雨之山

载木名栾，禹攻云雨，采石之后*

栾树枝叶制药，专治跌打损伤

种子成熟后

蒴果在某个瞬间炸裂开来

黑黑的种子弹射出去

新生命在更远的地方漂泊

注：*出自《山海经·大荒南经》

白露辞

白露茶，经春夏洗礼

不再干涩味苦，人到中年独品味

绿草未倾色，白露已盈庭

心中的自然美好，稍纵即逝

地平线上，群山窈窕

爱上如诗的慵懒，等阳光勾栏

凉意与诗意兼修

花葬于泥土，每个秋日坠入爱河

苦短如人生，朝露是无根之水

秋风几重，染得秋色的栾树，花开花谢

花和叶，需相互映衬

如星宿中的参与商，一世永盼相见

白露近于中秋，秋月最为明朗

是时光的不舍，等到秋深，等出从容

落花生

开花授粉以后

子房柄迅速伸长，向下虬曲

这个过程就是果针

果针触摸到土壤

继续向下生长，探求

适合生存的深度和湿度

生长和膨化的过程

都在地下完成

我们所见的果实，是一种隐秘

入土结果是一种宿命

果实由两片粗粝的外壳包裹

中间有一颗小小的种子

种子用来播种下一季的花生

周而复始，构成了我们的生活

茑萝

茑与女萝，施于松柏*

茑，松寄生，至次春采割，味甘美

女萝，槲寄生，长发披肩

路过的人，以为树的一部分

未见君子，忧心奕奕

茑，叶似芦，其子澈红，泣血

女萝，委身树木，以致横遭斧斤

一场霜降，淡泊的花，开出人间冷暖

茑和女萝，一段消弭的时光

懵懂一时，也不愿后悔

爱，生来就是缠绕

一朵，两朵，三朵，一片红河谷

裸足女孩哭笑着，举起茑萝的残枝

注：*见《诗经·頍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