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
早晨的阳光像一勺融化的黄油
懒懒地涂在窗台上
黄油里浮着一粒星际尘埃
是昨天我未穿过门洞的半截影子
卡在二向箔的空间里
剩下的另一半还在那里叫喊
我该怎么办
就像在滚筒洗衣机里被反复拉扯挤压
直到彼此的纤维都嵌入对方的伤口
我们的生活到底怎么啦
一只苍蝇撞在我的玻璃窗上
它的飞行路线像一条不断被打断的虚线
虚线的断点落在我未写完的诗句里
苍蝇是迷失的坐标
是直线运动在遭遇无形屏障后的混乱折射
是本能与物理定律的徒劳对抗
我看着它,它看着我
我有一双眼睛
他有三千多只复睛
我们之间隔着这张透明的障碍
2
它试图理解这面墙的意义
我试图理解它嗡叫声的意义
或许墙和嗡叫本是同一件事情
在不同的维度眨了眨眼睛
最后我亲眼看见它用双手捧着脑袋
搓来搓去
最后竟然搓掉自己的脑袋
还双手捧着信念朝前走
走进玻璃边缘悬崖的暗物质虚空
真是一位勇敢的殉道者啊
对面楼顶的一群鸽子
在晾衣绳上像几个未写完的逗号
它们的翅膀抖了抖是不确定的思想
一个悬而未决的现实
光速一样传遍整个宇宙
我试图把这推倒的积木重新建立
我哪来的这份担当
金属内脏被水浸泡后偶尔发出的一声叹息
程序在循环中遇到的第一个无法优化的bug
集体无意识在欲望的熵增中悄然觉醒
3
洗衣机的嗡鸣渐渐弱下去
像潮水退去留下一种空旷的余音
余音是存在的回声
是事件视界发生后的持续影响
是物质消失后留下的非物质印记
我在余音里数着阳光的刻度
生命却以枯萎的方式丈量时间的密度
我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在这寂静中显得异常清晰急促
某种古老的钟声在胸腔里久久回荡
钟摆晃过的地方
我才想起那只苍蝇
他有三千只小眼睛的复眼
在他的复眼里就有三千个我
然后拼复又输出一个我
我在想它是否看到了世界的真相
是由无数个小宇宙组成
我们被囚禁在在自己的宇宙
它是否看见了真实
我们正生活在一场虚拟的星团中
4
我们是被我们的同类操纵的一串代码
表面文章把我们装进黑暗的场域
我们在各自的场域里困兽犹斗
苍蝇的场,洗衣机的场
我的场,你的场
正通过窗台上的黄油
交换着同一种频率的颤栗
这颤栗是场的基本状态
是潜在的暗能量波动
是万物共有的深层的不安与渴望
你看他们过着上亿的生活
我们却在在这个世界随波逐流
只是来给联合国统计奏人数
给深海里的大鱼提供更多的食物
我的触碰是意识的一次试探
是哈勃望远镜跑到太阳系边缘
传回来黑洞吸积盘的常数
而古老的象形文字才是植物内部的根系
它们正在记录这个早晨的能量损耗
和一次小小的缓慢升温
5
当我们头脑里的嗡鸣开始沉寂
当办公室所有数字的孢子继续爬行
只有呼吸这唯一的内部潮汐
还在量子涨落
屏幕上的图表在早晨空气的湿度里
开始软化
内部的消息不再是方案和未完成的句子
正在重组正在上演
像量子在叠加态中寻找新的组合
基因在黑暗中悄悄复制另一个新物种
此刻我的呼吸是生命最原始的节律
是存在与虚无之间微弱的交替
如果我的心跳是宇宙的脉搏
在个体内部遥远的回响
我写的这些文字是意识的分泌物
正在经历一次缓慢的向内收缩的蜕变
直到把自己坍缩成一个星球
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旋转
任凭异形深度侵入我们伤口
伤口正在长出辨认这个世界的新触角
6
原来在这无聊的早晨
是宇宙在进行一次大规模的静默调试
而我是调试器上一个微小的发亮的指示灯
我的清醒是唯一未被格式化的软盘
还存留着关于飞翔的旧代码和坠落的新数据
或许我不是星球就是那台停转的洗衣机
内部风暴已过
只有衣物的记忆与情绪以一种新的陌生方式
彼此依偎如同星系在暗物质的怀抱里
找到了暂时的失重的平衡
在这个信仰危机道德缺失的时代
金钱被异化为人间最大利器
把我们割的遍体鳞伤
诗歌也被解构得支离破碎
我还在为你轰鸣
那些明目张胆的虚伪
早已堂而皇之地摆在我们眼前
而窗外阳光的泡沫
依然像融化的黄油懒懒地
涂在窗台上蒸发掉百亿年前的创世余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