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评甘肃诗人李继宗的《雨燕们》组诗
◎江苏哑石
细读诗人李继宗的《雨燕们》组诗,笔者以为,似可用“日常生活中的诗意”作为其诗作整体特征的描述。
从本组诗所写的题材来看,无论是雨燕、果园,还是黄昏散记、拂晓、木头、金银花,多为生活中的习见景物。也即诗人的着眼点是日常的,而非锁定于流行的宏大之物。而且,李继宗本组诗中所涉的几乎没有大场景,多为看似边角料的生活小片段。譬如《雨燕们》一诗,所描写的即是于绵绵细雨之时,雨燕们在形如画框的窗口之外的天空穿梭的场景;再譬如《在果园里》一诗,也是由春天、麻雀、花瓣、木门这些元素合成的动态的生活掠影。其他几首亦如此。
由此可知,诗人李继宗偏爱将日常生活作为其捕捉和挖掘诗意的源头。日常生活是一个弹性极强的词语,可以说是包罗万象又纷繁复杂。而所谓的诗意,常因此被淹没于这些琐碎的俗常物象中。故,就需要诗人高度专注地凝视或倾听,还要有过人的灵敏性,方有可能将遮蔽其间的诗意剥离而出,并籍助于文字形式呈现于人之另一种感知中。细读李继宗的本组诗,即可以看出其在发现、提炼,以及呈现方面的出色能力。
另从写作手法及技巧角度而言,首先,本组诗长于描述。是描述(相近于中国画中的白描手法),而非论述。二者的区别在于,前者是诗人自身退场,由所写之物象开口言说,后者则为诗人如同先知般的自说自话(传统抒情诗惯用手法)。就诗之表达效果来说,一含蓄,一直白;一为开放性的意义生长体,一为封闭状的意义盛载器。若再从读者方面论,前者需要读者主动去感悟、参与至二度创作中,后者多仅要求读者被动接受即可。二者之优劣,无须赘述。
其次,用力较轻而非力透纸背,是本组诗在力度把控方面的特征。力度之把握,历来是诗歌写作中的难题之一。用力的大小,多和诗歌的题材,以及诗人个人的性格和诗写风格有关。若以音乐譬喻,犹如有人喜欢重金属类高调旋律,有人却热爱舒缓的慢节奏。不一而足,各有所长,关键是力之运用恰当与否。就本组诗的整体而言,李继宗在诗之力度地掌控方面做得还是相当不错的。有时力度之轻就如《木头》一诗中所写:“偶尔,因点到为止/也会击打到窗玻璃,但不注意听/一点也听不出来”。
与此用力较轻的特征相协,就形成了本组诗相对轻缓的语调特点。从李继宗的本组诗中,读不出任何焦急或当前最为习见的躁戾之感。相反,他的诗作中有种十分珍贵的沉静品质,就如《金银花》一诗中所写:“相互依偎让花香弥漫,相互团结让屋檐和墙头/只漏出它们该漏出的部分”。
根据前述,笔者认为似可用如下词语再整体概括下李继宗的本组诗:日常的诗意、描述的手法、轻缓地力度,还有沉静的品质。由此,也就形成了具有其个人化的诗作特点。
2022.8.5 下午 初稿
附录:
雨燕们(组诗)
◎李继宗(甘肃)
雨燕们穿过细雨,附近电线上面的一排雨珠
坠也不是,不坠也不是
雨燕们到达的地方,空其所空
好像什么都没有,又好像什么都有
细雨之间传递的那种东西
看上去绵绵不绝
有一个中心,已经把雨燕放在自己的边上
像车轮的辐条一样,不让它们离开
雨燕们忙得不可开交,整个天空
只有窗口那么大一点在供你想象,在供你理解
在果园里
麻雀在啄那苹果树枝上的花瓣
风有一下没一下地吹着一间草房子的木门
木门开的时候,配合着一声吱呀
木门关的时候,配合着一声吱呀
木门就这么响着
响着,麻雀也没有飞走,春天也没有结束
黄昏散记
在我们热烈谈论日环食,和昨天这个话题的时候
一片片蕨麻花,正盛开在山坡上
亘古宇宙,身边白杨,哦
一只匆匆而过的
松鼠,已经按自己挑好的路径跑了
一片云彩,此刻像一张挂在天边的西山图
你看在眼里,我看在眼里
晚霞是这么降临的,在我们起身回去的
时候,在我们回头
看见杂草丛中,已经拓下两个屁股印子的一瞬间
木头
木屑四散之处,它被撂在地上
以飞出去的木屑
击打着砍剁它的人的裤脚
臂膀,脸
以及每一处可以够得着的地方
偶尔,因点到为止
也会击打到窗玻璃,但不注意听
一点也听不出来
空地上的木屑已经越来越多
它还是击打着他
他不可能做到既躲闪又卖力地
砍剁下去,它也做不到
把这种渺小的击打停下来
金银花
已经开了一树,在屋檐下,在山墙上
相互依偎让花香弥漫,相互团结让屋檐和墙头
只漏出它们该漏出的部分
没有香消玉殒这一说,开就开了
落就落了,没有人注意,在老家院子里
还有狼胖胖草,地丁草,打碗碗花
拂晓
论时间,还早,上路还早,上班还早,楼道里
要再一次响起的脚步声也还早
论寂寞如初,也还真的寂寞如初
论声音,也只有声音本身,才能一点一点
给小镇的每个地方加进去
其实,明亮的光线一直是左右逢源的
从一把拉开窗帘看,远和近,也一直不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