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土高坡》

秋天送走了藤椅上枯瘦的面容
吹唢呐的女人也老了
第一片雪花落下时，她蹒跚在
黄土高坡，天空没有一只鸟

素来人烟稀少。三三两两的树木
如你孑然一身
一辈子吹走了太多的人。靖边、定边
仍叫不出你的名字

黄土高坡，小雪走着昔日的老路
它漫过脚裸，就进入冬天
它覆盖丘陵，就剩下“圪蹴”的炊烟
倒出窑洞的沧桑

风吹过。唢呐声已成过往
走时旧路，归时无期
尘世有炎凉。那一棵红枣树
因为太久的寂寞，等着你尝一尝最后一粒“狗头枣”
2022.10.23.

《鸽子湾》

风躲进鸽子湾，雨落在鸽子湾
怀揣俚语的小桥流水，也在鸽子湾

这里没有一只鸽子。小时候
喝着湾水长大的，就是一处老婆婆临时照应的小寺庙

现在门上无锁。清风明月的时候
鸽子湾会把一些土堆里的旧人喊出来

聊一聊天上的星星。聊一聊那年风寒
老婆婆去省亲，再没有回来
2022.10.23.

《谨慎》

一直不敢触碰，用喙搭起的巢穴。
生在阴暗，活在旷野
怯弱的花骨朵，蕴藏着与生俱来的怕 。

风打前站，雨压阵
翩翩的蝴蝶
还在乡愁的留白里，填写纯真的誓言。
而模糊起来的奔跑
可能是云雀，也可能是一枚随风远去的落叶。

天空矮下来，万物抬不起头。
我在堤坝上，突然发现
一只母羊领着羊仔是那么谨慎。
2022.10.15.

《三年》

她被南方的月光包裹着。整整三年
看着院子里的桃树
由一米高的单薄，垂挂到院墙外孩子们的偷食

女儿出嫁。整整三年
她开始喊天空，也喊女儿的月亮
在院子里，多留一会儿

我知道，月亮去了北方。有时候
也会朝南深情的低一低，认出一双熟悉的眼睛
2022.3.27.改10.23.

《活水》

有不可预测之美。老家的活水
一旦跑起来，就会毫无顾忌

它沿着祖母的坟茔绕一绕，在下榻的堰塘
就卸掉了野性
它穿过一小片芦苇，缓慢而温柔的拐进一条水巷
就停在黄昏炊烟的视线中

我无戒备之心。常卷着裤腿，舀一颗星星
挂在窗台，做爷爷起夜的灯……
2022.10.23.

《二道梁》

唯一可供询问者的脚步
爬上二道梁
也呈现众多嶙峋的石头
组合成道场
容纳梳理羽毛的鸣叫
这条路的坡度，再没有其它参照物了

以前如此，现在还是这样
风从垣上吹过。黄昏笃定秋后的咳嗽
仍在挥舞着锄头

那些询问者从二道梁上下来
过石桥，弯几道沟
就消失在天空。而我低头无语
望了望
被月光疼爱的小村
又瘦了一圈
2022.10.19.

《淳朴》

流水的潺音，接不住云朵
与天空对视，仿佛要被风带走
尘埃无处不在。二道梁借故
缺少鸟鸣，一些林子会丧失活下去的念头

僻静处，枯草顺应秋风。咳嗽
把黄昏喊成一片灯火
炊烟不停地给远方写信
像老槐树的寂寞，二道梁
守着四面漏风的村庄

这里，雨水少，月光走得缓慢
唯寂静
把零落的秋萤，呈现给苍茫的夜
2022.10.19.

《落入人间的鸟》

拒绝一次枯败的景象，残荷
静而无声

起伏，隐匿。落叶随风
万物有些腼腆，有些恍惚。有些安静的
让月色，谨慎的碰一碰

知天命的你。提着些许孤独
用喙打探一下蓝色的忧郁，用红爪
勾着细碎的时光
小心翼翼。惊讶一场早到的秋
也看着人间的辽阔

虚无让星星低下来。江南的袖口
再也找不回嫣红窖藏的春天

但，秋风不止。。。。。。

你在夜晚提着月光
多像逆来顺受的尘埃，在人间散步
2022.10.19.

《在我的乡下》

不需要太多的描述
秋风一跃，便让我居住了多年的乡下
有了深层次的柔软

落叶回到大地的怀抱。红辣子
坐满竹篮
二道梁的脊背：红头巾、蓝布褂
眉开眼笑
走进黄昏拧亮的灯火

在我的乡下，有这么一会
需要野菊
在月光下摇一摇
需要，夜晚的虚无
安静得优雅

当我路过乡间的寺庙时
烛火摇曳，月色刚好落进
缺角的蓝花瓷碗……
2022.10.6.

《秋风起》

乡野扶着一株红蓼，晃在九月的河边
暮色降临。一只秋萤尽力往彼岸飞

河水的潋滟，还是白天的样子。但秋风起
一抬头，流星已逝

桥下流水，并无提灯之人。九月清净
我只想：一袭衣裙，略带羞涩，叫我一声“哥”

落叶再做减法。减至风狂
减至，一声声咳嗽倒出炊烟的呢喃

我来之前，天空是蓝。我来之后
那只小羊还在月光下，模仿吃草的样子
2022.9.23.秋分

《在四川》

你没有听错，树梢的鸟鸣
是外省的。我也是
来到四川，青花椒治不了我的湿气

蛰伏在野外的“酢浆草”
很少见到了。在四川我是一个多余的人
常沿着“巴水”，辨别异乡的口音
2022.9.18.

整理于2022.10.26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