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由于与生俱来的第一声啼哭不可阻挡

苍生似乎都已经习惯了

用相迎的笑容去表现顺从

用垂首的哭泣去展示力量

2

苍生奉献的灵魂

擦净了光明中的太阳

洗净了黑暗中的月亮

却永远也擦洗不净大地之上的泥壤

因为那片飞扬的尘土

要永远承受流淌的血液和冷却的心脏

3

如若没有与山川河岳紧紧捆绑

苍生将不再是苍生

那一条沉重如铁的锁链

把汹涌澎湃的江河湖海

用无声无息的方式

穿过了苍生的头颅，钉进了苍生的胸膛

留下苍生的一条祼露脊梁

去映照电闪雷鸣的黯淡与辉煌

4

是什么在陪伴着。苍生笑了

是什么在陪伴着。苍生哭了

近在咫尺的，就是泥沼深陷的江湖么

远在天边的，可就是庄严肃穆的庙堂

穷尽了岁月的苍生

代代相传要织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生生世世要撞一堵坚逾金刚的墙

5

苍生唱给祭坛的歌，总是那么浓重而高亢

苍生唱给自己的歌，总是那么忧郁而悲凉

是哪一个广阔无垠的梦

把苍生的话语笼罩成朦胧雪霜

是哪一柄削铁如泥的刀

把苍生的词章斩杀在沙场之上

6

听说过，苍生的祈求能够飘到天上

听说过，苍生的呼号可以震动地府

可我却看见，苍生只能聚集在人间

日复一日仰望，上天无路

年复一年俯身，入地无门

7

苍生。是一个摇摆不定的词

曾经，任人宰割的奴隶是苍生

后来，俯首贴耳的臣民是苍生

再后来，人民是苍生，公民是苍生

苍生也是一个充满眷顾的词

眷顾过披星戴月的农人，眷顾过心灵手巧的工匠

眷顾过风雨无阻的商旅，眷顾过皓首穷经的学人

但从没有人去问一问

是谁，躺在苍生的怀抱里

又是谁，站在苍生的肩膀上

谁能说得尽苍生的过去

谁能看得透苍生的未来

8

洪水滔滔围困着的是苍生

赤日千里煎熬着的是苍生

坚韧不拔和怯懦软弱都是苍生难舍难分的命

在苦难的家园里，建设幸福的人生

苍生有一颗恩怨不绝、爱恨难泯的心

苍生的话语里，有一缕万古不灭的声音

“我们都是人啊，我们都是人……”

9

无数次的沧海变成了桑田

苍生再也不相信人，苍生只相信天

一句耳熟能详的话：“人在做，天在看”

在苍生之间口口相传

白骨堆满了荒丘

苍生还在坚守着一个千古不移的祭坛

用龟壳与蓍草占卜，在神秘莫测的启示中

探索太阳与月亮

哪一个是天的左眼，哪一个是天的右眼

10

神灵居住在云彩之上

英雄端坐在巍巍宫殿

苍生徘徊在墓室与田园

广大无涯的苍生

疼痛一下，恸哭一声

就是浩浩荡荡的天上人间

11

城门上挂着的，是苍生的头颅吗

卷宗里封存的，是苍生的冤屈吗

重重拍下的惊堂木

压着苍生的肩，打着苍生的脸

苍生保守着的秘密，是无处可诉的辛酸

苍生高举着的光荣，是铺满鲜花的苦难

12

苍生的来临和死亡都很抽象

没有一张出生证明和死亡证书

会描写前仆后继的苍生，延续的是怎样的神奇

唯有苍生的活着非常具体

一把锄头。一把铧犁。

一副碗筷。一捧稻米。

一张床榻。一把躺椅。

一只摇篮。一孔墓穴。

不是灌溉了苍生的汗，就是浸透了苍生的血

甚至一粒沙。乃至一点灰。

都会让苍生的伤口，时隔多年也无法痊愈

饱食终日的苍生，与饥肠辘辘的苍生

会互相对视，把平平常常的日子按进脑海里

成为举重若轻，或挥之不去的记忆

13

天还没有塌

地还没有裂

苍生还离不开人间

还不能把睁开眼睛的生活

化成闭上眼睛后，梦里的一声叹息

14

苍生很淳朴

把天与地的过错都归咎于自己

在苍生伤痕累累的身躯上

烙印着山河的秀美与壮丽

15

我问你：往昔的苍生何时到来。

你对我说：往昔的迷途还未清理。

我问你：今时的苍生何时远去。

你对我说：今时的苍生故土难离。

我问你：未来的苍生可有讯息。

你看看天，看看地，看看我

泪流满面，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