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十六岁的时候

大爷已经满头白发

我至今也不知道他的准确年龄

那时候，我还是一名学生

大爷是学校门口的供销社商店里

年龄最大的营业员先生

他瘸着一条腿，拄着一根油光锃亮的木头柺棍

街上的人都对他很是尊敬

就连街上的流氓和烂仔

如果敢在大爷的商店里耍横

一定会被自家老爹老妈拖回去，痛打一顿

我曾问过我的父亲：“为什么所有人对大爷这么关心”

父亲对我说：“老大爷在台儿庄打过日本人。

打仗的时候，老大爷手下管着整整一个营的兵。”

有一天放学后，我去商店里买一块饼

柜台前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我问老大爷：“你的腿还疼不疼？”

老大爷笑着说：“已经断了好多年，现在一点也不疼。”

我又问老大爷：“打断你腿的，一定是可恨的日本兵。”

老大爷停住笑，慈祥的看着我

摇摇头，对我说：

“当年，我手下的兵，

全与日本人拼得一干二净，我也是死里逃生。

但打断我腿的，不是日本兵。

而是和你一样年纪，不懂事的娃娃，红卫兵。

他们说我扛的是国民党的枪，是人民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