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之间,人生是一次无法返程的旅行。草木春秋,逝水汤汤,我们无法再经历同一朵浪花。回首满满,未来尚未可知。人到中年,总有几朵涟漪在心海里翻腾,唱着欢忧的歌,泛着难名的香。就如同手边这本书,每一次走进都打开了记忆的闸门,像一条路,带我回到遥远的过去。
曾经,一个痴迷于图书的少年,像一只钻进书中的虫子,孜孜不倦地咀嚼着书籍的营养。看连环画,读唐诗宋词,读《故事会》和武侠小说,可以说只要与文学沾边的报刊书籍,几乎都要看,而且一看就撒不开手。有时上午看,下午看,晚上看,眼睛看花了,脑袋看疼了都舍不得放下。那时,文字就给我打开了一片有温度,有情感,有向往的奇妙天地。它增长了知识,开阔了视野,像一个秘密花园。对文科的偏爱,造成我的理科学习一塌糊涂,对数学、物理、化学一点兴趣也没有。
文学,为我呈现了一个广阔的外部世界,我一定要出去闯一闯。中学毕业那年我报名参军,成了一名光荣的人民海军战士。因为我爱读书,能写文章,部队让我担任文书工作,同时负责管理连队的图书室。这可是我求之不得十分向往的的事。与我的村庄相比,这个图书室可是一个大宝库,我也像一个在沙漠中跋涉的人看见了一片绿洲——除了为首长写各类材料和训练大纲外,我近水楼台先得月,业余时间都用在了阅读和写作上。我读过四大名著、金庸的武侠小说、唐宋散文,以及很多民间故事。国外的作品读过《战争与和平》《静静的顿河》《青年近卫军》《悲惨世界》《约翰克里斯多夫》《复活》《巴黎圣母院》《飞鸟集》《草叶集》等等。这些优秀作品丰富了我的文学知识,扩大了文学视野,心里那颗文学的种子也慢慢萌芽了,继而开花,结果。
但那时候,生活的积淀还不够厚重,是一股热情鼓舞着我拿起纸笔,记录下稚嫩的故事。最开始我写小散文、小小说,写好后投向部队所在地的《舟山日报》,以及舟山市文联创办的杂志《海中洲》。稿子都是手写在稿纸上,装信封贴邮票邮寄出去,然后就是焦急地等待。虽然等来的几乎都是退稿信,但我从未放弃自己的理想,坚信我的作品会有发表的一天。念念不忘,必有回响,因为热爱与坚持,我也迎来了文学创作生涯的重要机遇。1984年夏,我作为创作骨干部队推荐我参加了东海舰队政治部组织的文学创作学习班,接受了为期一个月的专业培训。南京军区政治部创作室的贺东久老师,是我的辅导老师。他读了我的小说《小岛新闻》后对我说:“小赵同志,你的小说写得很好,但你发现没有,你的小说中弥漫着诗的语言,我建议你向诗歌方向发展。”贺老师的一席话让我恍然大悟,从那以后就爱上了诗歌,找到了自己创作的新方向。
都说部队是一个大熔炉,部队生活、战友情谊、军事训练和驻地美丽的自然风光,给了我丰富的创作灵感。外部世界的丰富多彩,也成了我笔端源源不断的诗篇。由于勤奋练笔,我的诗作陆续在《解放军报》《人民海军报》《水兵文艺》《舟山日报》等报刊杂志发表。我成了连队远近闻名的秀才、诗人。后来贺东久老师还推荐我到南京“青春文学院”学习深造,使我的理论知识和写作能力得到了更好的提升。
作为部队文书,我还负责写黑板报,墙报,这两报的主要内容是宣传好人好事、训练标兵、连队简讯等,我特别留了一部分“版面”给格言警句和诗歌。我所在部队是导弹营,干部战士的文化程度相对较高,连队文化气息相当浓厚。墙报黑板报成了战友们了解部队,陶冶情操的欢乐园地。因为突出的宣传教育效果,我们的板报得到上级政治部的嘉奖。板报的影响力日益增大,可惜面积有限,于是我请示营长和教导员能否创办一份报纸,为更多的战友们提供更多的精神食粮。我的请求得到上级领导同意,并下发了办报经费。有了经费,组织机构也很快成立起来,各个连各个班的文艺骨干加入编委会,大家一致推选我为总编辑负责审稿把关,很快一份散发着油墨香味的小报《海峰报》诞生了。
从1984年到1986年三年里我担任总编辑的职位,《海峰报》以每月一期的频率连续出版了几十期。很多战士都曾经在上面发表过作品,几个比较活跃的撰稿人的名字我还记得很清楚。《海峰报》上除了发表文学作品外,一个重要的作用是刊出鼓舞士气的部队新闻。我记忆犹新的是1985年全军大比武,我们导弹营三发导弹全部命中目标,受到东海舰队司令部的表彰。教导员说,成绩的取得与《海峰报》的宣传鼓舞是分不开的。后来我借调到团政治处宣传股帮助工作也时刻关心关注《海峰报》,对它的成长特别欣慰。
1987秋《海峰报》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停刊了,但那段如火如荼的军旅岁月,如诗如画的文学之路,已永远镌刻在我的人生履历表上。现在我还常常“铁马冰河人梦来”,在梦里走进军港,读起《海峰报》……
其实记忆不过是另一本厚重的书,铭刻着我们自己的历史。清风吹响明月,花瓣翻开浪花,我们翻开书页,读得都是难忘的岁月,时间的涟漪。